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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爷爷的乐事
北城稚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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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 10:28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爷爷的乐事

爷爷有句口头禅:开心就好......
   
    爷爷的乐事
      
   
    2 7 3 5 1 3 山东兖矿集团鲍店煤矿运搬工区
      
    爷爷的乐事
      
    李丰征
      
    奶奶说,爷爷享年八十九岁。奶奶说爷爷说他再活九年是九十八,再活十一年是一百岁。看样子,爷爷是打算再继续活下北京哪个医院看白癜风病最好去的,可是那天早上一觉醒来他却断了气了。断气后的爷爷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样子可怕,他面带微笑,神情放松,衣着严整,跟他在安乐椅里悠哉游哉地闭目听京戏时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爷爷谢世,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因此在家里人还没来得及顾忌他的健康状况的情况下,他便走了,就像拍X光片,你还没有什么感觉,你的骨骼却清晰地印在了聚乙烯的胶片上。
    奶奶说,爷爷是个兵,到老了还是一个兵,他始终保持着他在部队时的那种作风。爷爷每天五点三十分起床,净手,洗漱,然后饮下一大杯纯净水,出门晨练。这一套程序他仅仅需要八分钟的时间。爷爷晨练的方式比较大众化,但又显露出一点硌色。他从我们煤矿的家属区出发,每迈出一步都是精确的八十公分,一步不大,一步不小,十五分钟后准时到达矿区西边的泗河大堤上。他的步频之快,超出常人想像,这样的一段路程,其他老人要捱半小时以上。
    爷爷走的前一天早上,在泗河大堤和两道土桥之间走过了一个闭合的循环,然后把休闲装挎到左臂弯里,急行军似的往回返。路人大多都认识爷爷,不管年龄相差几旬,见面总是问一句“李部长好”。他们称爷爷李部长,其实并不确切。爷爷在部队转业后进了煤矿没几年,便成了煤矿的武装部长,后来又当上了基层单位的党支部书记,再后来当上矿党委书记后一直干到离休。所以,爷爷的最高职务是党委书记,大家称呼他“李书记”才更确切些。“李书记”是副局级,“李部长”是正科级。除非在正式场合,爷爷才同意大家叫他李书记,其余时间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李部长。久而久之,人们似乎忘记了我们的煤矿曾有过一位李书记。
    爷爷把手举到齐头高,说不准是行军礼还是给人挥手致意,就这样含含糊糊、面带微笑地穿梭过去了。
    泗河东大堤与煤矿工业区之间,有一片麦田。已经黄芒的麦子,摇曳着身子,婷婷玉立,展示着她的成熟。小麦的体香,连同泥土的气息,在爷爷周围飘荡。他突然驻足下来,四下里瞧了瞧,发现晨练的人们已经散开在了远方。爷爷有点做作似的干咳了两下嗓子,先轻轻哼了一句歌词,找准了起调,然后放声高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迎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咪嗦啦咪嗦……
    从田间小道踏上环矿公路,景象发生了完全的变化。拉运地销煤的私营卡车接起了长龙,司机在高高大大的驾驶室里吞云吐雾,待前方有了一点间距,便打火向前搡一搡。
    爷爷闭了歌喉,在充满煤尘和土醭的路面上寻找可以行人的通道。司机们不认识曾是煤矿党委书记的李部长,他们只知道见缝插针、高效调车。爷爷在位的时候很少见到这种壮观的、熙熙攘攘的场面,他只知道地销煤场地车辆多,秩序乱;离休后在矿区的角角落落转得多了,才练出了一副司空见惯的好眼神。爷爷在路崖子上观望了一下,确定一条最终的思路:向右转,往南走,往“长龙”的尾部走。
    一个思路造就一种决定,一个决定的顺利实施,便创造出了一个好心情。于是爷爷又用低低的调子唱:的书/我最爱读……
    李书记!
    ……千遍万遍下功夫……
    李书记!
    ……深刻的道理/我细心领会/只觉得心里头热乎乎/好像那/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呀/小苗儿挂满了露水珠……
    李部长,李老!
    爷爷耳朵不背,他听到了第三句招呼,才肯定这招呼是打给他的。爷爷举手向前方的来人转了转手腕,伸长了脖子问:
    找我啊?!找我喝酒去,还是找我看宝贝去啊?!
    矿小车班司机周道听爷爷这样搭讪,知道老爷子认出了他是自己人。周道一边说“先看宝,后喝酒,两件事都办。”一边接过爷爷臂弯里的休闲装,然后准备挎着爷爷前行。爷爷立即就站住了,假装生气地问周道,怎么,嫌爷爷老了?非要你扶着才能走路了?
    周道弯下了身子,把头伸给爷爷,嘻笑着让打他几下。爷爷抬起脚,在周道屁股旁边空晃了两下,说,好了,打完了,起来吧!两人哈哈笑了两句。
    凯迪拉科旁站着一位全身素装的护士,看到爷爷过来,打开车门。她微笑着问李爷爷好,爷爷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说好好,叫爷爷比叫李部长还亲切,我批准你们两个了,今后就叫我李爷爷了。周道钻进车里,发现爷爷和护士还站在车外,便又从车里钻出来,问爷爷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爷爷拍了拍车顶,双手卡到腰上,非常生气地问,你怎么又把这口“大棺材”开出来了?走走动动烧的都是矿工的血汗钱!我说过,我用车的时候派普桑就已经很好啦!如果我的吉普还在,哎,对了,我的破吉普呢?小周,我的破吉普呢?
    周道像个找不到错误根源的孩子,挠着头,一会儿看看麦田,一会儿看看护士。周道无从回答爷爷的问题,在目光游移的过程中,他发现成熟的麦子的肢体上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粉尘;这些粉尘与护士一身的素洁格格不入。
    看这里,看我!爷爷把嗓门吊得高高的。我问我的破吉普车哪里去了?
    周道真的不知道爷爷的什么破吉普车,他把目光递给护士请求支援。护士迟疑了一下想躲开这种目光,但为时已晚,爷爷的目光已经追了过来:你说,我的破吉普车呢?
    凯迪拉科后方的卡车鸣响着长串的喇叭,周道调皮地向护士谄媚地笑一下,轻声说道:“我去告诉他们一声,稍等片刻。”他用胆怯的目光看了一眼爷爷的反应,撒腿跑掉了。
    奶奶说,周道当了逃兵没三分钟,问题解决了。
    说起来问题的解决完全是护士误打误撞撞对了。护士说,李爷爷,你说的“破吉普”我们在矿上从来没有看到过。李爷爷,你想想是不是我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你的吉普车就已经“丢”了?
    爷爷拍了一下脑门,向护士挥挥手:上车!
    周道选了一张现代京剧的光盘放给爷爷看,但没能调动起他为京戏“发烧”的歌喉。爷爷抬手示意,护士便向周道传递:关掉。
    凯迪拉科从矿南环转入家属区的幸福路,周道轻轻点了一下油门,便到了爷爷的住宅楼下。我父亲、母亲看样子候在那里好久了。爷爷问,我怎么坐车回来了?我不是散步去的吗?父亲说,咱们昨天商议好今天去市博物馆呀,老爷子怎么忘了?父亲指了指单元口的一辆皮卡,按你的指示,东西已经稳妥地封箱装车了。
    爷爷把休闲装递给我母亲,绕皮卡走了一圈,抬脚踹了踹四个轮胎,又筋了筋捆扎木箱的绳子,转头问父亲:
    见过数了吗?
    见过了。总共三十件。
    爷爷点了点头,我说今早上怎么一看见“大棺材”,就觉得好像要发生点什么大事,现在终于找回来感觉了。
      
    爷爷走的当天中午,奶奶让父亲安排把爷爷身体的躯壳送到县火化场里去。父亲觉得这样做过于仓促,他说父亲是矿上的元老,也是矿务局的元老,应该通知矿上和局里的相关领导,举行个追悼会;否则,我们简单地办理完了,很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和影响。奶奶说,我何尝不想给你大开个追悼会呢?可是他人都走了,我顺了他一辈子,这一次就更要顺着他了。我不想让他带着什么遗憾上路。你大他是个兵,我又是你大的兵,是个兵就该知道服从。这几年你大就老是念叨他命好,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只是在淮海战役的时候负过一次伤。凡事要正反两面看,没病没恙不见得是好事,万一有个什么病来了,那肯定是大病,你大说,我如果有了“万一”,就把我烧了,装到骨头匣子里,找个宽敞地方放起来,我等你再来嫁我。
    奶奶的话或许还有很多,但她没能说到解决爷爷后事问题的实质性方案上来。父亲想给奶奶来点缓兵之计,于是把我搬出来,说正月(我的乳名)在日本读研,爷爷去世这样的大事总该通知他一声。让他再见爷爷一面吧?要不,我安排父亲先在县医院住几天?奶奶擦玻璃似的摇了摇手,让我做一次主吧,我愿意听你父亲的吩咐。
    我母亲本来要站在父亲的立场上说话的,可是这次她改变了自己的意志,因为她比父亲更了解女人。母亲给奶奶续了水,端着壶看着父亲,说咱大八十九岁无疾而终,算得上高寿了,按老黄历的说法算是“喜丧”,他老人家这样安详地走了,生前没留下什么遗憾,我看,咱大的后事就按娘的意思办吧。再说正月在日本不是一直在网络上跟他爷爷聊着的吗,两人还经常相互的发送照片。
    父亲的头往下垂了一下,不想做深层次辩解。奶奶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父亲、母亲也站起来跟了过去。奶奶说,虽说你大无疾而终,可这个家里毕竟少了一个可说话的人了呀。先瞒瞒正月这孩子吧,别把你大老的事告诉他。他要是子丑寅卯地问起来,就说他爷爷去西安参加收藏交流大会去了。
    找一个见不到爷爷的理由,没有比说爷爷外出参加收藏交流会更冠冕堂皇的了。
    爷爷涉足收藏,要上溯到七十年代末期。那时他已离休在家,并且有了一个全新的职位,叫做“调研员”。调研员具体做些什么不得而知。在矿务局从副局以上位置退离的人员都叫调研员。爷爷的办公室在他离休之后保留了半年,以后便悄没声息地撤除了。但爷爷每周仍一如既往地到矿党委报一次到,在他的老部下、老搭档那里聊会儿天,三五分钟,然后起身告辞,从没发生过因长时间滞留而影响他人办公的现象。那时爷爷住的是建井处的单元房,房子很小,不足五十平方。然而在这样扁窄的空间,他却创造了另一番新天地。客厅四面墙上悬挂了八块镜框,镜框里镶嵌了千余枚像章;卧室(兼书房)书橱的一侧张贴着“毛泽东主席”和“华国锋主席”,另一侧是用绢粗裱的军区战友送他的《沁园春.雪》、《满江红》、《唐诗一首》等书法,床头则悬挂了一个镶嵌着一枚弹头的军用水壶。这些居室的小饰品,算不算爷爷的收藏?爷爷说除了军用水壶其余的都不是。他一生参北京白癜风医院哪家最好加过许多战役,只有最后这次与敌人面对面交锋时最近,射过来时他几乎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它便穿透了他的左上臂,然后插在了这只水壶上,像一个堵塞漏洞的塞子。后来,爷爷用水壶盛过几次水,没有渗漏的迹象,便保存了下来。
    直到八十年代后期,爷爷搬到现在住的一百平米的房子后,他的藏项才发生了全新的变化。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爷爷始终保持着调研员的身份并履行北京白癜风医院着自以为是的责任和义务。爷爷喜欢谈心,因此就经常出入我们煤矿的办公室,时间久了,大家便都知道了他的晚年爱好——收藏像章,到此为止,爷爷的像章收藏已经基本做到了系统化和专业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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