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雪地•鹿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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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29 12:05
标题:
雪地•鹿影•剑
雪地•鹿影•剑
我的小蹄子!
白雪,白的世界,纯白的世界。
残冬,原野的树林中。
我,瘦弱的我,无力的我,握着长剑,独自在寻找。脚上的鞋底几已磨穿。
白雪,白雪覆盖下的地方,到处布满荆棘,随时都能刺进我细嫩的肌肤,我单薄长衫下的细嫩的肌肤,特别是我那没厚茧的瘦薄的脚板。
我搜寻……
我听到野兔的扑腾,鹿麝的散步、奔跑,这些可爱的没有攻击性的猎物,这些温柔的猎物。我听不到猛兽的吼叫,因为我害怕,我连荆棘都害怕,我心中充满了捕猎的欲望,但却连荆棘的小小的伤害都特别害怕,我小心翼翼,行动缓慢。我也只是听见。我没有看见一点兔迹鹿影。
鹿影,只是我心慕已久的鹿影,我的小蹄子!
我,饥寒交迫。我搜寻,苦苦搜寻……用我那几已昏花的眼睛,几已枯竭的心。
兽迹,我发现了兽迹。我的眼睛肯定像雪光般闪亮。我兴奋,我疯狂,我几乎要大声的叫喊,但我却屏住呼吸。我担心惊跑了我的心爱的,她会跑的更远,她跑得很快的。看吧,多可爱的足印,绣在雪被上,像梅,像桃,像玫瑰,也像。它翩翩舞蹈,如蝴蝶。
我循它而去,打起精神,提起长剑。
见到了,我终于见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我,静静地,警惕地,她站立着。她没有走,更没有逃的意思。也许她也在欣赏我的英姿,我手中的长剑。也许,她也在等我。或者是她已知道我已精疲力竭,她只要稍稍动脚就可以将我远远地抛在雪地里。
我一步一步地靠近,我看清楚了,太美了,你的光泽,你的闪亮水灵的眸子,你苗条的高高的健美的身躯,你的动人的楚楚!你肯定也有一颗温柔善良的火一样的心。
我的小蹄子!我终于找到了你。我又怎忍心拔出我的长剑呢?
一步,两步,近了,近了,眼看我就要抱住她了,我的心已经蹦出胸口。我张开消瘦细长的双臂。
我的心爱的!我心慕已久的小蹄子!我一生中的苦苦追寻!
她却撒开蹄子跑了,踏起一溜离的雪雾。留下我张开的双臂僵冻在空中,像雪地的秃丫。
在我怅然痛失之时,发现她停了下来,她并没跑远。风姿依然,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巴眨着水灵的眸子。来吧,我等你,她好像在说。我没有恼怒,没有灰心,哪怕她是成心在捉弄我,我也心甘情愿。自从铸造长剑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我没有放弃,也没有放弃的理由。尽管我也害怕。
我又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她又撒蹄跑开……
……
我俩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姿态,就像一只轻盈敏捷的蜻蜓在逗一个在追逐她的孩子。直到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里。
木屋,整洁明净的木屋,精致幽雅的木屋,连木块的长短和大小都差不多。壁上有字画,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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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楼西月影疏,
日暖湖平柳丝绸。
追云天涯雁落日,
寻鹿雪地酒独孤。
没有落款。
字迹飘逸潇洒中有所颤抖,略有悲意。
画是兰花,独独的一枝,开得含蓄。叶子十分舒展,似乎在舞动。真是赏心悦目。
两扇纸糊的方格子窗,紧闭着,分明是担心寒风吹进来,会冷着我了。我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来,轻轻地捏抚着细软的芳香沁脾的棉被。我开始想:这屋子里住着什么人?一屋人?一个人?准是一屋人吧,一个人怎么在这里生活?浩瀚的树林,荆棘的树林,野兽的树林!一屋人,一定在承受着人们想象不到的艰辛的一屋人。然而,这间屋子却这般雅致,这般芳香。这间屋子说不定是住着一个女儿,一个娇贵的女儿。她家原本是个富贵人家。后来为了逃避战乱,或仇家,或瘟疫或是其他什么的,不的不隐居此地……哎!我猜想的实在太多了。我想起来看看。我挣扎着,可我一点也动不了。大概是太虚弱了。我只能乖乖地躺着,等有人来到我的身边。
我再醒来时,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少年。
好一个少年,面如冠玉,目如晨星,眉如弦月……水灵,水灵,水灵无以形容其灵。
我从来都没见到过这样俊的少年,今日一见,真是叹为观止。
我看呆了。
“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他说。
“多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他说话了,我才想到要说句感激的话。
“人皆应有好生之德,不必言谢。身体虚弱,你好生躺一躺吧,我去为你煮点汤喝。”
他给我喝的汤可真神,顷刻间我便觉得有了力气。我下了地,先是看看。原来这里是三间木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书房,一间就是我刚才睡的那间,是卧室。厨房十分简洁,简洁得不象厨房,不见有什么蔬菜之类,也不见有什么瓦罐,只两支光洁的瓷罐子,三支花雕瓷碗,一砧板,一菜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放在方形的橱柜里。书房的内容就十分丰富了,两架书,一方书桌,桌上有文房四宝;一矮方桌,桌上一把琴;壁上挂长剑一把,弓一张。这家人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子,有点奇怪。少年又不太说话,我也不便多问。
傍晚,饭菜都熟了,他端上桌来,说:“山里人家,没什么酒菜,还请见凉。”“还是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吧。”我说,我虽然很饿。“没有谁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姊姊出去了,今天不得回来的。”他平淡地说。
“那我俩就吃吧。”我说。
“你先吃吧。”他说。
“不是还有两个碗吗?你怎不一起吃?”我不解。
“那是我姊姊的碗,姊姊有个怪癖,不让别人与她同碗的。”她淡淡地笑了笑,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你先吃吧,你吃饱了我再吃,姊姊临走时叫我照顾好你的。”
几天后,姊姊还不回来。
我告诉他,我姓林,一无名剑客,因寻找一无名对手,误进了这片树林。他告诉我,他姓慕容,他父亲原本是个将军,因得罪权贵被陷害,一家人只有他和姊姊辛免杀害,隐姓埋名在此。
“你就不怕我是密探?”我说。
“你不是密探。”他肯定的说。
“何以见得?”我问。
“你的眼睛。”他说。
他的眼睛真的有这么厉害?能看到我眼睛里的隐藏的东西?甚至我的心?
是的,我不是密探,我只是个剑客,一名寻找的剑客。
十几天过去了,我和慕容公子同吃同住,同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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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床,瓷罐子里的米就要完了,姊姊还是没有回来。
慕容公子他就像不着急似的,他每天就是看书,画画和写字。
我得找一点食物了。为他们,也为自己,要不,我就得走了,不,我不走,我还是要等,等他的姊姊,也是我心中的姊姊。他这样俊,姊姊一定会像仙女一样的。
“跟我一起去吧,那起你的弓剑”我说。
“不必了,姊姊明天就回来了。”他说。
“说不定呢。”我说。
“你自己去吧,姊姊说了,那是父亲留下的弓剑,不能用的。”他说。
我一个人出去了……
白雪,白的世界,纯白的世界。
雪地上没有兽迹。
太阳落山时,我沮丧地往回走,突然发现了足迹,人迹,美得像梅,像桃,像玫瑰,也像。她翩翩舞蹈,如蝴蝶。
是姊姊,姊姊回来了。
我的姊姊!我心中的姊姊,我心慕已久的姊姊,我的苦苦等待和追寻!
三步并成一步,心如箭,脚生风,进屋时又固作从容。
书房,窗口,衣似花蝶鬓如乌云。
“姊姊,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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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急促的呼吸不能平匀。我意识到失态,我怎就叫她“姊姊”呢?但我不能自己。
她笑,双肩微微耸动。
我愈觉无地自容。
“没有姊,也没有弟,弟就是姊,姊就是弟”她转过身来,面如桃花。
啊,是的,姊就是弟,弟就是姊,我同食同寝了半个月的弟弟,我同食同寝了半个月的姊姊。半个月啊,我怎就没想到?我早就该想到的呀,他如月的娥眉,水灵的眸子,纤细光洁的手指,芳香身子,就连这屋里的一切都散发着芳香。他举手投足都流溢着女儿的韵味呀。我怎就那么傻?我的姊姊。
“你是不想走了,为了姊姊,你也别走了,为了姊姊,”她说。她的脸,如梅,如桃,如玫瑰,也如。她的身躯,如荷,也如柳,如蛇冷,也如火热。
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我抱住了你,我的小鹿,光泽润滑的小鹿,温顺的小鹿,如水的小鹿,我心慕已久的小鹿,我的小蹄子,我任你踢,将我踢痛,踢碎。
我看着他作画,写字,抚琴……
隔窗夜雪,她轻轻地诉说,哀怨的诉说:
三十年前,我本是苏州知府之女,年方二八,能歌善舞,善棋琴书画,也善诗词。无奈父亲必她嫁于苏州首富王家。王公子也非浪荡之辈,知书达理,为人谦和,也待我如奉珍珠,无微不致。只是他特别爱好书画诗词,常要我与他评论。我嘲讽他资质低下,却要附庸风雅,嫌他相貌平平,却要固作。我将他的执着看成顽固不化。
我喜欢白雪,喜欢白雪中的骏马,白雪中的小木屋……
我出走,我从王俯里跑了出去,独自去寻找我心中,我心爱的……
我找到了柳永,柳三变,三变却出走了。
我找到了苏轼,苏东坡,东坡也出走了。
……
我还在寻找,寻找我心爱的,心慕已久的秋风骏马。尽管我已年长色衰。
白雪,白雪的世界,纯白的世界。
我来到了一个小镇,一座小楼酒家。我见到了一位少年,白衣少年,持着长剑的少年,独坐独酌。末了,不禁在墙上挥毫。诗云:
夜寒楼西月影疏,
日暖湖平柳丝稠。
追云天涯雁落日,
寻鹿雪地酒独孤。
写罢,他下楼来,抱着酒壶,握着长剑,踉踉跄跄往雪山里走,我悄悄尾随。
他倒了,他又爬起来,我倒了,我又爬起来,我没有叫喊,我担心我会惊跑了他。惊跑了我的白雪骏马。
我跟随,直到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我醒来时,身上压着沉重的东西,是具尸体,赤条条的尸体。我起先吓了一跳。
我身上盖着洁白的大衣,他的大衣,暖和的貂皮大衣。他死了,为我而死,他冻死了,不光是冻死。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凝着殷红的血,像一条大红蚯蚓缠着他的手腕。酒壶的嘴,我的嘴也都沾满了他的血。
我明白,为了我,他将他的热血,和着酒都灌进了我的口中。
我不明白,一个陌生人,一个少年,为什么要为我献出他年轻的生命。我的追随打动了他的心吗?
我轻轻地擦掉他脸上的冰花,我追随的少年,我的雪地骏马的脸上的冰花。呀,他不是少年,他是个老头,俨然一个老头,皱褶的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风雨沧桑。
我这样一个老太婆,就将他匆匆地埋掉了。
我循着他的脚印发现了这里的木屋。他的小木屋,我心中的小木屋,雪地的小木屋。我喜欢这里。在我整理他的书稿时,我发现了一摞,一摞中一页,它 高墙深院锁金丝,
织女幽宫把丝织。
地上牛郎今何在?
天河望断有谁知。
他到过王家?他是王家的人?
我急切翻阅其他手稿,我的手不住的发抖……
“……凌罗,我的凌罗,我的妻,你怎么就走了?你究竟在何处?找你,我行遍天涯海角,鞋底磨穿。我知道,我愚钝,附庸风雅;我丑陋,固做,使你心生厌烦。可是,你是我一生的至爱,我的心肝!为了你,我甘愿付出一切,甚至生命。……我知道,你渴望白雪,白雪的世界,白雪的骏马。估摸你会到这里来,我搭建了这座小屋。为了你,我学弓剑,要驱除猛兽;为了你,我踏遍森林,采百年人参,千年雪莲。知否,在我心里,你是世间至美,我要你留驻美。我听说,我也试过,只要将这些灵药和血一同服下,就可返老还童,我采到的灵药,足于你服三十年……我不求得到你的接受,我知道我不配。我只求你容我呆在你身边,为你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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