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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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26 05:22
标题:
舞者
舞者
一场暴雨刚刚结束,我从老同学的聚会溜出来,撞进香甜的空气中。看看时间,七点半,我正停留在白昼与黑夜交接的一霎那间。天空中浓厚的云朵渐渐散开,露出一点点深蓝色的澄静。
清凉的风吹进我的衬衫。沿着盏盏路灯,我走着,没有清晰的目的。回家吗?让这个热闹的夜有些虎头蛇尾,这样游荡吗?我对自己的方向感没有信心。犹豫间,我准备穿过马路,忽然瞥见了她。
她坐在路中央的护栏上,抽着一种叫魔鬼的烟,黑色的蕾丝背心,短短地黑色皮质短裙;网状破了洞的黑色丝袜和高跟黑色皮靴紧紧裹着她高挑洁白丰满的躯体,还有,一头卷曲的黑发随夜风飞扬。我认识她,她叫薇儿。我从前常去的酒吧 我叫出她名字前,她跳下护栏,快速走进了密集的车流,一双勾着黑线的眼睛在车灯照射下虚眯起来。街的另一边,我随她向前走着,我知道她要去哪儿,这条路的尽头处 她走着,不理会行人对她着装的疑义,表情冷漠,带着夜行动物对正常世界的鄙夷、愤怒与不屑。她走着 周围嘈杂一片,车鸣、人们的交谈、风声、树叶的沙沙声,她充耳不闻,绷紧的下颌现出烦躁的情绪。我从不知道她究竟多大,酒精尼古丁让她的脸、声音、处世方式都处于十五岁与五十岁之间。如果她身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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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没有泯灭的温情的话,就是她垂下眼睑时所流露出的那一点点忧伤。
一转身,她走进鬼吧,我穿过街道,跟进去。早先,我曾混迹于此。
这里颓废风格依旧,烟雾缭绕的灯光依旧,随时挑战着耳膜承受能力的音乐依旧,身手矫健的舞者依旧,因极度松弛或刺激过度而失去弹性的神经状态依旧。几个熟人对我笑着,我也一咧嘴角。薇儿这才看到我,边戴着一双皮质黑色无指手套边向我走来。
“好久没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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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雪白的衬衫说,眼光阴沉,伸出手,她抚了抚我的头发。
“不跳了,来干吗?”我揉着每逢阴天便会疼痛的左肩说。
“看我啊。”她说。
我没做声。
“喝点什么?我请你。”她说。
“随便。”
一会儿,她拿了两杯沃特加回来,我们走到吧台上坐下,我发现,薇儿的眼光变得愤怒,它越过我,盯着我后面其他什么人,转过头,我随她的视线看去,吧台上的一对男女正亲昵地笑着。男的精瘦、神经兮兮,女的比薇儿还妖艳些。
“以前男朋友?”我问薇儿。
她点头,细细的眉头皱了皱,一口喝下手中的烈酒。
一个声音叫:“薇儿!薇儿!候场!”
几秒钟里,薇儿没有移动,只是看着她昔日的情人,然后她站起身,看看我没动的酒,问:“学好了?”
我一乐,她拿起我的酒杯,一饮而进,说:“学好了好!”说完扯了一扯短裙向后台走去,肌肉发达的肩膀伸展着,败也败得有尊严。
在阴影下高举双臂舞动的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蛮横的男人走到吧台边,拎起薇儿的前男友,甩进舞池中央,群打脚踢,妖艳女子尖叫着跑开,“前男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们一圈圈地围在周围看着。
薇儿从后台走出,站在我身边,看到这一幕,她挑着眉,抿着嘴唇。
我环顾四周,门口处一个身影吸引住我的眼球,那是一个女人,与薇儿相似,也是高个儿,也是一身黑衣。她正看着躺在地上号叫的人,身体随着伤者的痉挛而颤抖,突然,她扎进人群,护住薇儿的“前男友”,打手们停下动作。
“有病吧你!”打手之一对那女人喊。
“管得着嘛你!”女人从皮包里扯出几张钞票甩给了他,架起“前男友”走了。
我扭头看看薇儿,没有词汇可以描绘她的表情。
“我上台了。”她意识到我的眼光后说。
一切恢复正常,音乐响起,薇儿出现在舞台上,迅猛的动作一如从前,柔韧的腰随着台下尖叫声摆动,被灯光映成褐色的肢体带动着人潮的起伏,她在宣泄着她的愤怒,而台下的人们则以此为乐。
汗水顺着脖颈、锁骨流进衣衫,一缕缕黑发随着每一次甩动而流出汗珠,系在腰间的铁链不时抽打着皮肤,她同伙伴们旋转着,如飞翔一般,却永远也转不出这个舞台。她的表情依然冷漠,口中的拍子与喘息相混淆。周围的空气炙热,他们是一群沙漠中的人,有太多热情,可却从没有得到过真正需要的爱。他们只能跳个不停,只有这样才能忘却,才能止疼,才能自信,才能生存。
舞者多数天真,要么顽劣得不懂感情,要么把一切像爱的感情都爱得死去活来。我想起纪伯伦的散文诗:哲学家的灵魂居住在他的头脑里,诗人的灵魂深藏在他的内心里,歌唱家的灵魂回荡在他的喉咙里。可是,舞蹈家的灵魂流贯于她的全身。薇儿他们不是舞蹈家,他们只是舞者,更卑贱些。
灯光平息,演出结束,距离舞台很远,但我仍听得清楚那从干裂的喉咙所发出嘶哑的喘息,隐约中我看到薇儿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台上,泪水已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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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其他舞者看着她,皱着眉,低头想着各自的心。我跳上台,被薇儿一把抓住胳膊,她的指甲深深刺进我的皮肉,哽咽着,她说“我们,还有多远,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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