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
奶奶死了。
父母兄弟姐妹们都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爷爷蹲在院子里,把长烟杆儿插进嘴里吸着,惘地看着几只老母鸡在地上啄食,漠不关心的样子。我站在床前,两眼挤了又挤,流不下一滴泪水。看着父母哭得那样伤心,咱感到很惭愧。
奶奶安祥地平躺在床
北京白癜风医院上,年轻时曾被爷爷打断的那根腿向上弓着,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意思,让人感觉到她就要笑的样子。死亡是什么?死亡很神秘吗?我不知道。奶奶要笑吗?我茫茫然。
跟着送葬的人慢慢向前走。今天是我哭的日子,我在为此努力着,把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来所受的一切委屈掺和在一起酝酿着泪水,我决心要大哭一场的。
唢呐猛劲地吹,腮帮子高高凸起,嘴里象含了两个汤圆。吹唢呐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块头男人,头剃得光光的,不停地左右摇摆,冒着一团团白气,象刚出笼的杂面馍馍。七八个人手里都拿了带响儿的物件,叮叮咣咣的怪热闹。围了一大圈子人,像在唱大戏。吹的是《三哭殿》,悲悲切切的,让人听了心里酸酸的,泪水就要流下来了,咱心里松了口气。
当我无意中抬起头,在人群里看到杏花的影子时,咱才感到这举动是个多大的错误啊!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冲着我笑哩。一切努力化为乌有,咱彻底地泄气了:杏花、这是啥时侯呀,你这丧门星。
咱知道这个时侯是不该想这些的,可看着你笑模笑样地站在那里,满脑子就都是你的影子,就让人想起过去一些有趣的事情。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高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你还瞒得了我。
其实我们两家离得并不近,一个村东,一个村西,
北京白癜风医院平时少来往,并不熟悉。可我们两家的棉花地却挨在一起,这样,就让我创造了许多和你见面的机会。
您长着一张瓜子脸,很白净,身段又好,在村上当着民办教师。想与您接近,只是想多看您几眼,那种想法也有来着,可全村那么多小伙子围着您转,哪会有咱的份儿。所以,从不敢起那种念头。
咱知道每到星期天就来这块地里干活,有时赶上星期天,爹让我去别的地里干活,咱就不那么主动地去做,咱会找出各种理由要求到棉田里干活。咱知道打这活儿累,平时是不愿干这活来着,可每到星期天,咱就表现和很积极。有时弄得俺爹莫名其妙的。
在棉田里,您打一遭药,咱也打一遭,咱总愿和您保持最近的距离。有时见您累得气喘吁吁的,满脸的汗水,咱也有过帮帮您的心思。可又怕您认为咱想起坏心眼儿,就望着毒毒的太阳发愣,盼着快到中午。偶尔您抬起头来冲咱笑笑,心里感觉甜甜的,有些自我感觉良好。
回家的路上,知道您走在后面,咱就不像平时那样散漫了,走路挺着胸脯,尽量走出个人样儿。可时间长了太累人,后来,有些时侯咱就不愿在前面走了。
您在前面走着,咱就在后面和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了走。“小尾巴”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小屁股来回扭呀扭的,水担儿左右摇动着吱嘎吱嘎地叫,每走一步都踩着点儿,咱觉的怪有意思,怪好玩的。
三天二头的碰面,还能光像个闷葫芦似的?有时咱就鼓了勇气没话找话的和您答讪,见面的时间一长,这不就熟了?
那天晌午打完药回家,走到村头的小石板桥上时您说要洗洗脚丫,咱也愿意洗洗。见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儿,就大着胆子和您挨着坐在小石桥上把脚伸进水里。
您那圆圆的腿肚子可真白,比咱的受看多了。咱就想,如果用手去摸摸,那感觉一定会很舒服吧。
四只脚都洗得干干净净了,可我们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您用双手撩起水,便有银亮银亮的小水珠在荷叶上滚动,您双手托了腮痴痴地望,说:“这真美。”咱也觉的很好看,可平时怎么就没注意哩。
正坐地好好的,您忽然大呼小叫起来,当时可把咱吓坏了,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哩。原来是您的腿抽了筋儿,咱就忙三火四地把您的腿抱在怀里给您揉。咱揉很卖力,后来您的脸就红了,喘气儿也快了,您说咱坏,站起来跑了。可咱还坐在那里傻愣着。您要是不跑,咱
乌鲁木齐白癜风医院电话真想给您再揉下去,揉个没完没了才好哩!
听说邻村有电影,那天晚上您吃完饭就来叫咱了。咱本想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快走,这时奶奶从碗里抬起头来,剜了您两眼,又迷迷瞪瞪地看了咱一会儿,颤微微地站起来,让咱搀她到东屋睡觉。
知道您在门外等着,盼着她老人家快入睡,可她就来事儿了,又是捶腿,又是捶背好不容易看着她合上眼,刚想走,不知怎么那两只老眼又睁开了。咱还真不敢扔下她就走,那样如果让俺爹知道了,还会有我的好看。害您等了那么长时间,电影也没看成。
有时晚饭后避开奶奶咱还真溜出来过几回,您在咱面前骂奶奶是老不死的,您怎么能那样说呢,她无论如何也是俺奶奶呀!
现在好了,俺奶奶死了,俺全家都哭得泪人似的,您还站在那里望着俺笑,像么话吗?害得俺掉不下一滴眼泪,在人前丢丑。
奶奶入棺的那天,俺爹哭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想把奶奶年轻时被爷爷打断的那根腿
拉直来着,可没做到,又不敢很折腾,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了奶奶似的,也就只好让它安于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