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只是某一天的晚上,意外地有些失眠,趴在笔记本面前享受窗口的月光,继而忽然想到,这轮明月不管世界怎么变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照耀着人世沧桑,它见证了多少人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呢?可是,它到底也只是能照耀着而已,虽然可以见证,却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于是便想到“怎有明月照古今”这样一句话。
怎有明月照古今
钱塘江畔,明月
他和胡菲儿相遇是在一个明月夜的江畔,当时已经是初秋时分了,江风带来的是让人颤抖的凉意。
他在船头,她在岛上,穿着一袭青衣,挽着一个略显散乱的发髻,身体单薄,既不风情,也不柔美,更谈不上妖媚。于是他便知,她不是鬼。
他差人去问,可
怎么样治疗白癜风好呢要送她渡江。
她对那人说:叫你家公子过来。
于是,他便过去了。仅是为她这个不起眼的青衣女子这一句话所动。
你要渡江?
不。我在赏月。
为何要在这孤岛上赏月?
为的是等。
等你的夫婿?
还不曾婚嫁。
那是等谁?
等一个能答得上我的话的人。
姑娘请说。
公子可是江湖中人?
是。
那便对了,江湖中人都像公子一样,自以为世上还有公道。然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公子,听好了,你若是答得上我三句话,我就送你一样绝世无双的兵器,你若是答不上,你便要丧身江底,与这清风明月永生为伴。
我明白了。
公子,你可不是个聪明人。
本就不是。
拂长剑,寄白云,舞秋月,遇江风,何苦仗剑江湖间?
生亦何欢,死亦何欢,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路行千里遥,白纸题一字,人生几十年,弹指一瞬间。
人生莫有不死,得一知己,死亦无憾。
最后一句了,在公子前面也曾有两个人答到这里。
然后都在这江底了么?
公子当真要答?
当真。
情渺渺,愁渺渺,半生浮载,一世苍天,怎有明月照古今?
剑术之道,讲究行云流水,任意所之,为人亦当顺其自然,行乎其不得行,止乎其不得止。
答得好。她转过身来望着他,这绝世无双的兵器我定会为公子送上。敢问公子姓甚名何?家住哪里?三日之后,兵器我会送到府上。
莫离,家住钱塘。
公子,请回吧。
姑娘保重。他向她作了一揖,转身便走,他不知自己的白衣在黑夜中随风飘摆时展开了一场新的血雨腥风,也不知他的腰间何时已被挂上了一块翡翠,不知这女子在他身后留下了让人心动的眼泪,更不知他自己已经答错了这女子的第三句话。
如同她所答应的一样,三天后的凌晨,当莫家的佣人打开大门的时候,一个紫檀木盒子已经放在钱塘莫府的门口了,上覆一张纸笺:“莫离公子笑纳 青衣•胡菲儿”
盒子交到了莫离手上,开盒视之,是一柄通体银色的长软剑,剑柄如月,剑鞘如光,剑身如水,剑刃如芒,寒光闪闪,其利无双。剑身上刻着三个字:流云剑。
这一年,莫离十五岁,是江南首富莫少聪的独子,莫家视之若掌上明珠。他总是白衣飘飘,发髻高挽,头插银簪,潇洒俊逸,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得月楼顶,浊酒
他不再是那个轻狂的少年,虽然白衣不改,银簪仍在,可是他已经再也无法轻狂了。他不再泛舟江上吹箫弄琴,不在与人举杯邀月把酒言欢,不再豪气干云意气冲天。
为了这柄剑,莫家被无数次地劫持,他看着亲人一个个倒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中,然后是房屋因火的吞噬倒塌的噼啪声。没有了江南首富莫少聪,没有了金碧辉煌的钱塘莫府,没有了四季常青的松柏,没有了岁岁不断亦真亦幻的桃杏菊梅。一切,都是幻境。他少年中的最后一场劫难,毁了他的一切,以及,他的少年。
这不是他的错,不是莫家的错,也不是那柄剑的错 他剩下的,就只有冷傲决绝和孑然一身的孤独。他恨,恨这世间一切的人。于是,他成了江湖中最强的,起初为财,尔后为权,现在为恨。
莫离,白云公子,肃杀的流云,其剑之快,天下无双。
他坐在钱塘江边那座他重金而造的得月楼顶,倚在美人秋玉身上,享受他的手下从西域得来的美酒。酒很美,美人也很美,得月楼的远眺之景也很美。
权力,美人,金钱,荣耀,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他得不到手,也没人奈他如何。
年少的希冀,他全部唾手可得。
然,在他看来,酒是浊的,美人笑是假的,得月楼远眺之景是寂寞的。
这一切都拜那柄银色的流云剑所赐,希冀之物也罢,失却之物亦然。
拜那立在钱塘江孤岛上的青衣女子所赐。
他不解,不解自己究竟是成是败。
罢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自语。
今晚,他受人之托,杀一个人,一个于他有恩的人,这人名叫沈宣,是为他创出流云剑法之人,收养他八年之人,也是他所爱之人的父亲,他知道她没有父亲就活不下去。倘若连她也失去,他似乎就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只是,上
北京白癜风哪个医院治得好了白云公子的名号,上了亲人惨死的仇恨,上了天下第一的荣耀,他不得不杀,杀那个会让他赔掉所有幸福的人。
世情笑兮人寂寥,与来浊酒罢琴箫。
他穿上白衣,将头发用银簪挽起,提起剑,踏月色而去。
寒冬,满目寂寥,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月色之下,白光四起。他告诉自己,这世上,本就没有公道。
然后,他一跃而起,身上的白衣随风而动,在黑夜中起舞,转而化作一道银光,消散在一片浓浓的夜色当中。
断桥前•残雪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沈宣已死,普天之下,再也没人能动他莫离分毫。他们说,他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要谁死,谁就一定会死,再也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世上的生死道义。
是你杀了沈宣?秋玉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天下人都说是,那便是了。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
那一日,相公身上怎么会有血迹?
杀人者身上一定会有血。
可你之前从来都没有过。
秋玉,陪我去断桥看看,趁雪还没化完。
秋玉是个乖巧的女人,他不想说的,她从来都不会逼问。她很清楚,莫离心里的女人不是她,但她不以为意,因为,深爱的女人一定会死在前面,这是宿命。所以,她宁可要莫离的人,也不要莫离的心。但是,她不明白,他怎么下得了手?杀了沈宣之后,竟然把他唯一所爱的人也杀了。
站在断桥旁,她挽着莫离的臂膀,她喜欢他的白衣,喜欢他永远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神情,喜欢他唇边那一抹坚毅,喜欢他总是会对她皱眉却依旧要她伴在身边。
秋玉,你会吟诗么?
略晓一二。
那我们,来对诗怎么样?
对诗?
对,你若答得上我三句诗,我便送你你一直想要的那块翡翠。
不依不依,哪有这样欺负人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对得过你?
那好吧,你无论是以诗词歌赋中哪一样答上来了,不计韵脚,不计平仄,都算你赢。
秋玉愿意一试。
只不过,三句,你都要答上来,才算赢。
相公出题就是了。
少年无端爱,如今方知万事休。
是是非非本无定,愚智两者难品评。
好。他说,与你相处那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如此精通诗词。
相公这不是拿我取笑么?我哪里懂什么诗词?
那么,你怎么对得上来?
只是,世间是非,本该如此而已。
他不再问,注视着西湖的一片天寒地冻,远眺,远眺故人身已远,空移紫烟满寒冬。
恨深似海,问琵琶,锦台双色梅,纷纷今何在?
杀人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他的最后一道题。断桥上的白雪已经融化了,现在的断桥,剩下的只是些零零落落的残雪,支离破碎。
半生颠沛,一世流离,回眸身后,唯有西风满袖。
秋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相公,三年了。
三年?三年,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你来我身边的时候,看见门上的血衣,只会脸色煞白得发抖。而今,你也知道了,颠沛流离为何物。他叹了口气,将腰间那块晶莹剔透的翡翠解了下来,放在秋玉手中,你拿去好了。
谢谢相公。
我们回去吧。
得月楼上,依稀挂着一件衣服,走近,原来是件血衣。没有写杀什么人,只有“夜半时分,钱塘江畔,听雨阁旁。白马阁主 李明枫”几个字,是决斗的邀请。
秋玉,去把它摘下来,然后,给我备一壶酒,一件干净的白衣,沐浴之后,我定会赴那决战的,生死,不过尔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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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野•芳菲
莫离,莫离,你看,那蝴蝶是蓝色的。
你喜欢吗?我捉给你。
还是不了,她摇了摇头,就让它们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吧,人生在世,能为己所欲为,就是至高无上的幸福了。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站在遍野芳菲从中凝视那个柔弱的蓝衣女子轻拢纱袖,信手拈花。
莫离,你所欲为何物?
权力,美人,金钱,荣耀皆我所欲也。
噗,她笑了起来,你们这些男人,都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莫名其妙?何出此言?
权力,终归是过眼云烟,即使天下皆臣服于你脚下,百年之后,也只是一场梦罢了,哪里又真的有什么千秋万载的道理?美人,也终有一日会年老色衰,转眼已成昨日黄花,也许曾经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如果没有握住真心,到头来,还不是唯有孤老终生,抑郁而终。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生时未有,去时不带,何况,钱财可买到的,到底是这天下最不值钱的东西,怕是那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普天除了诗仙再也没有别人有了吧。至于荣耀,人人趋之若鹜,但你可知何谓荣耀?天下第一?抑或金榜题名?那又如何?该来得还会来,得不到的一样得不到,而况,你又岂知道,在这青山绿水花鸟之间,可有一位世外高人,你那第一,你那金榜,他都不入眼呢?
若真如你所说,你岂不是无欲了?
非也非也。她将双手向天空伸起,春风拂动,蓝衣随之飞舞,简直就像一只舞动的蓝色蝴蝶,四周是碧绿的芳草,似乎是由天的这一端一直伸向了那一端,延绵不绝,遍布天涯。芳草中间,是金黄和洁白的点点野花,以及那些蓝色的蝴蝶。江湖中的一切,和这个地方仿佛都没有关系,这个地方的澄澈清泠带给人一种天下太平普天无事的假象。
莫离,我所欲就只一字。她转过身来,发束因为她转身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流线。你猜猜看。
我不知。
猜猜看嘛!她走到他身边,带着一股甜美的清香。这也是我父亲之于我所欲。
你父亲?莫不是“悦”字?
真聪明!她又笑了起来,悦之一字,所寓万千,人生百年,无论何种作为,实际上皆只谓这一字而已。正道除恶,邪道犯科,无非也是为一己之所悦。而我之所悦,既非金榜提名,也非天下第一。莫离。她凝望着他的眼睛,他读不懂那是一种什么目光,读不懂她为何要问这句话,你之所悦何在?你可知道?
我之所悦,便是你了,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那片原野,他后来就不再去了。对于原野上的那些对话,因为仇恨,他也早已忘记,在他的印象中,所剩的,只有遍野芳菲和她蓝色蝴蝶一般的身影。
她叫沈悦,是他这一生中,最珍视的女人,在他二十五岁那年,死在了他的臂弯里,她死的时候,喃喃地问他:莫离,你之所悦何在?你可知道?
近水楼台•火光
相公,请多小心。
怎么忽然这么说?
只是觉得,想要和相公多在一起一些时间。
他点了点头,穿上白衣,将头发用银簪挽起,提起剑,踏月色而去。
究竟,这是第几次踏着月色去杀人或者寻找被杀,他已经不记得,所谓生,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所谓死,对他而言也无非只是一瞬之间。生死,本来就是悬于一线的东西,他早已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