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糖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深秋,我和几个小伙伴来到一栋破败的平房跟前,墙皮因为年久失修而脱落,红砖裸露在外,风雨的侵蚀让这栋小房显得更加苍老,这对着我们的一面墙上打了两个窗,说是窗可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两个砖砌的方形的洞。不用说,这样的房子多半没有人住,如果住了人,那一定是个垂暮的老人,和这栋房子一样,体弱多病,无人照料。
每天,我们放学回家,都要经过一个长院,百米见方,沿着一个边走一会儿,才向左一拐,走上回家的小径。就要长院的对面,就是那栋老房子,经常的,我们会听到房子里传来几声咳嗽,再无别的声息[url=http://as
白癜风早期能治愈吗k.39.net/question/26210498.html]白癜风能看好吗[/url],探着头,顺着“窗子”朝里面看去,虽是白天,可里面黑洞洞的,也没亮过灯,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放学路上鼓动伙伴们说:“咱们到那栋房子里看看,看看里面究竟住着什么人,多大岁数,有没有儿女,得没得病。”
于是,我们几个,破天荒的向右一拐,穿过方方正正的长院,朝着那栋房子,那两个黑洞走去。虽是白天,可我们几个心里都打着鼓,生怕那里面会突然跳出个鬼来。我壮了壮胆,两只胳膊趴在“窗台”上,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朝里面看去。隐隐约约的,我看见屋里有一个火坑,可没有一点热气,显然已经很久没生过火了,上面团着一床厚厚的破被,看形状,被子里像是有个人,现在已是深秋,他一定是冻坏了,绻缩在被子里
北京哪有治疗白癜风医院的地址不敢露头,可他又没生火,一定是下不了炕,那他吃什么呀。我不敢再想了,赶紧喊了一声:“进屋!”于是几个人冲进屋子,也不知道怕了,跑到被子跟前,七手八脚得推着摇着,可嘴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从被子里缓缓伸出一个头来,那是一个七八十岁模样的老头子。头发白而稀少,满脸皱纹,沟壑纵横。他好像看不见我们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身体动了动,接着浑身一阵剧烈的抖动,头又要缩回被子里,我怕他再不肯露出头来,就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山楂糖”塞给他,一边说:“山楂糖,很好吃的,酸酸的,我最爱吃了,吃一块吧。”他像是听懂了,也看到了糖,伸出两只像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接过糖。可他摆弄来摆弄去,也不知该拿上面一层透明的塑料糖纸怎么办,我笑了,帮他剥开糖纸,他嘴张得大大的,一口吃了进去,没牙的嘴,一张一合,努力的嚼着。一边说:“山楂糖……真好吃”。忽的他咳了起来,像是呛着了,又像是因为有病。这声音我们都很熟,每天回家时都听的到,仿佛教堂里定点敲响的钟声似的。
随后的几天,我们常去看那个孤独的老人,拣些柴火给他生上火,也常带些吃的给他,他不聋不瞎也不傻,可就是不和我们说话,无论我们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会把头往被子里一缩,直到我敲着被子喊:“吃山楂糖啦!”他才来了精神,双手颤抖着剥开糖纸,把嘴张得大大的,一口吞下去,接着像呛着了似的,猛得咳几声,然后缓缓地说:“山楂糖……真好吃。”除了咳嗽,这是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我们毫无怨言,还很高兴,因为我们都觉得自己是在学雷锋,做好事,照顾孤寡老人。就在我们渐渐养成每天看望他的习惯的时候,老人突然消失了,坑上散落着几块砖,破被也不见了,其他照旧,我透过黑洞,看到了这一切,我想除了我们之外,没有谁会注意到这些变化。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块山楂糖,觉得鼻子酸酸的,和这糖一样酸,可又哭不出来。我转过身,默默地远离这栋房子,身后转来了伙伴们的声音:“他上哪儿去了,是不是死了,被砖砸死了,然后别人把他抬走了?”“那坑上怎么没有血?我看他多半是病死了。”“不对,是饿死了,他什么也不吃,只吃山楂糖,狼吞虎咽地,一定是饿死了!”“饿死了,要变饿死鬼,到处吃人,专吃小孩子,小孩子的肉嫩,我姥姥说的。”声音停止了,伙伴们越想越害怕,飞快地奔向回家的小径,只有我还默默地缓缓地走着,时不时地回过头看着那栋房子。
从那以后,那老人真的没了,回家路上大家都没了词儿,我知道他们都在回避,回避那个最敏感的话题。我倒是比从前更加喜欢吃山楂糖了,直到现在,就是透明糖纸包着的那一种。而且一次要吃很多,一大口一大口,狼吞虎咽地,有时被呛着了,嗓子一痒,猛得咳几声,然后缓缓地说:“山楂糖……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