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酒吧
      
   
    　　
    　　
    一
    常宇刚又出现在“水云间”酒吧里。
    酒吧里客人很少，只有一男一女在包间里喝着酒，凭年龄判断，是瞒着家人跑出来的未成熟的小鸭子，却扑楞着翅膀硬要下水。
    老板娘李虹慵懒地坐在吧台里，百无聊赖地玩弄着遥控器，任电视画面不停地闪烁着。
    常宇刚径直走向吧台，朝李虹打了个招呼。李虹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来了？常宇刚说，来了。说完用眼盯着李虹，似笑非笑。
    李虹问，喝点什么？常宇刚说，你说呢？李虹转身给他拿了两听啤酒，也朝他笑了笑，说喝吧！
    常宇刚举起啤酒，问，你不喝点？
    李虹不说话，摁遥控器，电视上出现一个女子哭泣的面容，旁边是一个男人，手足无措的样子。
    常宇刚拉开了啤酒盖，递一听到李虹面前，说喝吧，我请客。
    李虹笑了笑说，男人请女人喝酒，只有一种可能。
    常宇刚喝了一口，饶有兴趣地盯着李虹问，什么？
    李虹却住了口，用手玩弄着遥控器，电视里男人掰女人的肩膀，女人却扭动着身子，越发哭得悲伤。
    李虹说，想占这个女人的便宜呗。
    常宇刚大笑起来，整个小酒吧里立刻充斥着常宇刚略显单调苍白的笑声。女人有什么便宜可占？常宇刚边笑边问。
    李虹也喝了一口酒，说，那可多了。阿Q摸一下小尼姑的脸还整天飘乎乎的呢，男人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外面突然打了个雷，李虹的手一哆嗦，夏天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雨打在外面广告牌上的声音。有几个人进来躲雨，说些天气之类的闲话，有两个年青人见雨下得愈大，索性坐下来喝酒。李虹给他们调了两个凉菜，一个西琴花生米，一盘猪头肉，一时顾不得和常宇刚喝酒聊天，常宇刚索性踱到窗边，坐下来看外面愈来愈大的雨，一边饮啜着。
    一个避雨的说，关了电视吧，雷打得很厉害的。
    李虹说，不碍事，这是有线，安全的。
    避雨的人觉得扫了面子，便说些例子，说某村也是有线，便遭了雷击等等。这时果然响了一声雷，放炮似的，电视画面闪了一下，李虹便过去关了。
    店里愈见阴暗，似乎就要黑下来，常宇刚从大玻璃窗户看出去，迷蒙蒙的一片，倒好似浑沌初开时清浊不分的模样，有几个人在雨中落魄地狂奔，出租车都开了灯，缓慢地行驶。
    李虹端了一碟西琴花生米，放在他面前，常宇刚点点头，表示感谢。李虹说，这个算我的，我请客。
    常宇刚笑着说，女人请男人吃东西，也只有一种可能。
    李虹站定了，保养得仍很光鲜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暧昧的笑意。什么可能？她问。但她不等他回答，便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因为此刻又有两个避雨的人坐下来喝酒。
    酒吧里说话的声音大起来，包厢里的两个小孩模样的男女探出头来看了看，又立刻缩了回去。
    常宇刚嚼着花生米，一面想着李虹。李虹的男人很有钱，李虹本来不用出来开酒吧的，但李虹不愿意坐在家里过太太式的生活，便要求男人给她开了这间“水云间”酒吧。单从这酒吧的名字，也可约略推断她内心里的浪漫情愫。这些都是李虹亲口告诉常宇刚的，还说她的男人经常在外做生意，十天半月都不回来一次。“老大嫁作商人妇”，她说。满脸的寂寞和失落。
    常宇刚从此便经常到这酒吧里来坐坐。酒吧的生意并不好，李虹倒也不在意，她开酒吧原本不为挣钱。时间久了，也陪常宇刚喝几口，一来二去的，二人就特殊地熟稔起来。
    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接近李虹说些放肆的话了。常宇刚饮了一口酒，回头看李虹，不想李虹也正看着这边，二人不着边际地互相笑了笑，常宇刚还模仿着电影里的动作，端起啤酒，那边李虹也端起来，在空中碰了一下，外面一声响雷，李虹吐了一下舌头，喝了一口，常宇刚也点头喝了一口。
    常宇刚的手机忽然响起，说了几名话，就匆匆地走到吧台边，向忙着记帐的李虹借了一把伞。李虹笑道，是不是老婆有命令？
    常宇刚说，是，家里进了点水，雨太大。
    李虹回身给他拿伞，常宇刚掏出钱来会帐，李虹不悦地说，算了吧，算我请客。常宇刚说，那哪能。扔下一张五十的，说，先存这儿了，下次还来喝。说完就急冲冲地奔在如瀑的雨中。
    二
    常宇刚的女人葛红玉是那种外表女人味十足，但内里却把持得很紧的家庭型妇女。她用拖把一遍一遍地往门外拧水，但窗户的缝隙里，仍然源源不断地露进些小的水流，后来她干脆气恼地坐在沙发上发楞。
    常宇刚一进门，葛红玉就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没有好生气地骂道：“一天只知道喝酒，你看家里成什么样了？”
    常宇刚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女人的唠叨和她的影子一样，随时随地会随害你，缠着你，除非她不在你的身边。
    常宇刚开了一下窗户，想把水越境从窗户舀出去，但一阵风裹夹着巨大的水珠卷进来扑了他一身，连忙又关上了。葛红玉在一边冷眼瞅着。
    常宇刚掂了一只水桶，把拖把的水拧到桶里去，果然快了一些，不一会儿，地上就只有湿湿的润润的感觉了。虽然雨水依旧不时地挤进来，但已不可能形成规模。男人的方法总比女人多，常宇刚甚至骄傲地这样想。
    他也坐到沙发上，用毛巾擦拭脸上的雨水，说，今天的雨真大。
    葛红玉问：今天在哪儿喝的酒？
    女人总是对不着边际的问题感兴趣。常宇刚长出了一口气，说，一个朋友家。
    葛红玉怀疑地看着他，说，是你的小情人家吧！
    顿了一下，又说，这里还是不是你的家了？你看这家还能住吗？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这个家从来不管不顾的，你还算不算一个爷们？
    葛红玉容易激动，一激动手脚就抽筋，常宇刚担心地盯着她，而且他知道，葛红玉北京白癜风医院只要开了头，半个小时之内不会停止，若不是怕她摔了杯子，常宇刚真想替她好好地倒一杯茶，让她润润喉咙，慢慢地唠叨，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说起，然后莫名其妙地而且必然地说到家庭的经济状况：房子、丈母娘的病、儿子的读书……
    大部分的时间，常宇刚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像一个初入学的学生一样，任凭葛红玉喋喋地说着，他不想说话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张口，两人就非得大吵一架不可，而且每次都是以葛红玉抽筋而结束   女人的唠叨只要开了始，就很难结束。
    常宇刚决定用另一种战术：躲。他站起身，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我去给人家送伞去。说完不容葛红玉回答，就开了家门。
    葛红玉歇斯底里地叫道：走了就不要回来。
    常宇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了出去。接着他便听到身后的门突然间“砰”的一声，仿佛天上一个响雷骤然炸开，吓得常宇刚浑身一哆嗦，就完全置身于雨的帷幕中，好似一只脆弱的蘑菇被风席卷而起。
    三
    水云间酒吧里的客人已走得所剩无几，只有两个年青人喝得多了，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大话。雅阁里的两个小人已经走了，李虹说是手拉手出去的。常宇刚笑了笑，说，现在的孩子，早熟。
    李虹还是一脸的慵懒，她问常宇刚，怎么又回来了。常宇刚盯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说，想你呗。
    李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有个男人想，是件幸福的事。她又想自己的男人，此刻还不知在哪里搂着他的女秘书温柔呢。男人，这就是男人。不过她想开了，随他怎么样吧，反正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她也没想过离婚的事，他的男人当然更不会离婚，他有地位，有身份，多少会顾忌一些的。
    两个年青人在大声地争吵着，许是啤酒的作用，让他们 的声音多了些唯我独尊，多了些自以为是。
    嗨，你马子跟人跑了不是？
    是，现在的女人，全她妈的朝三暮四，谁有钱就往谁的怀里钻，想起来都恶心。
    是吗？那也不见得是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你小子取笑我。
    最少让你在没结婚之前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不至于结婚以后后悔呗。
    那倒也是。等咱有了钱，也去泡女人，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想亲哪个亲哪个。嗬嗬……
    一阵肆无忌惮的笑。
    这是手机上一个段子的第三代产品，常宇刚也听过，这让他有些灰心。这真是有钱人的时代了。没钱女人也都是别人的。
    李虹说，到里面坐一会吧！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一道小门。半挂的竹帘飘逸地悬垂着，上面是齐白石的大虾，常宇刚看了看，说，你呢？
    李虹说，我还得照应我的店呢！用嘴向前呶了呶，两个年青人还在指手划脚地讨论女人。
    常宇刚不进去，没话找话地和李虹唠嗑。李虹把音响打开了，是杨臣刚的《老鼠爱大米》，常宇刚跟着哼唱。流行音乐就跟非典一样，突然冒出来然后迅速地传遍大江南北，拦都拦不住，你不想唱都不行：大街小巷的高音喇叭里全都是老鼠爱大米。
    李虹说，喜欢吗？
   白癜疯？ 常宇刚说，谈不上喜欢，会哼几句，跟我儿子学的。
    李虹说，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常宇刚摇摇头，说，没研究过，能有什么问题？
    李虹笑了笑，露出一口玉白的牙齿，常宇刚看了一眼，有些心动神摇，痴痴的盯着李虹看。
    李虹瞪了他一眼，说，爱一个人干吗要比作老鼠和大米呢？
    常宇刚还是摇摇头，说，不知道，你知道吗？
    李虹慢慢地说，你想啊，老鼠它要爱大米可以，但是不容易得到，要想得到老鼠得怎么做？
    常宇刚想了想，恍然大悟似的说，噢，知道了，得去偷。古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歌词果然得了古人三昧。
    常宇刚得意地看着李虹，眼光暖暖的。
    李虹瞟了他一眼，说你看什么呀？
    常宇刚心情一荡，说，看你。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李虹保养得很好的嫩葱似的小手。
    李虹也不缩回去，任他抓着，眼睛里也荡漾着暖暖的情意。
    雨停了，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暄嚣。但一场雨，却让酒吧的生意更见冷清。两个年青人付了帐，相拥着晃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常宇刚和李虹，还有杨臣刚和他的《老鼠爱大多少钱可以治好白癜风？米》。
    精致的竹帘微微晃动，李虹说到里面坐一会吧。
    常宇刚握着李虹的手问：你呢？
    李虹微仰起了头，女人味十足的脸上显出暧昧的神情，她张了张嘴说：我……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刚出去的两个年青人又折了回来，一边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
    常宇刚和李虹吃了一惊，忙把手分开。李虹问，怎么了？哪儿死人了？
    一个年青人有些结巴地说，我……我刚出门，就见对面楼上忽地飘下来一对大鸟，我正纳闷呢，却“啪”地一声摔地上不动了，过去一看，是两人。
    常宇刚一哆嗦，急急地跑出去看，果然前面已围了一圈人，他挤进去看了看，豁然是在水云间雅阁里喝酒的一对小男女，看年纪，也只是十七八岁吧！身子平躺着，血淌了一地，让雨水冲刷得到处都是。想是没得活了。